作品名稱:如果我是大王魷魚
作者:李宥妘
就讀學校:彰化縣立田中高級中學國中部
選讀:《奧秘海洋》114期
啪搭啪搭,瑩白的浪花是貪玩的垂髫,總是讓大海在後頭擔心地呼喊;瀟瀟颯颯,霜白的雲捲是眷戀海風的少女,總是在湛藍的穹頂留下逐風的痕跡。
水天一色,浩浩渺渺,地面被正午烈日曬得滾燙,浪聲與風聲爭相竄入耳膜,我坐在簷邊的陰影處,手握一枝土耳其冰淇淋,靜靜地望著眼前某種雄偉壯麗的生物。銀亮如琉璃的軀體,屹立於天水的分界線,自身體展開的觸手在日光照耀下勾勒絕美的線條,相互纏繞、糾結,卻又各自分明。又圓又大的雙瞳像極了兩枚晶瑩珍珠,牢牢地鑲嵌在其銀白的身軀上。雲兒在牠身旁畫了朵玫瑰,陽光在牠身上灑下了金沙,縱使缺少羽翼,依舊怡然自得地翱翔空中!連強勁的海風都無以左右,這是如此強大的生物呀!
「哎呀!你的冰淇淋都融化了!」直到身旁的姐姐出聲,我才感受到巧克力冰淇淋流到手上的冰涼刺骨,連忙舔了舔手指。「姐姐,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我轉頭問道,而那時才國小三年級的姐姐回答:「應該是超大隻的烏賊吧?」聞言,我又歪了歪頭:「烏賊?可是牠會飛耶。」順著我的目光瞅去,姐姐嘲弄似地笑了:「那是因為你還太小隻了!」時隔多年,我才明白姐姐當時的意思。幼年的我看見的,並不是什麼會在空中飛翔的巨大烏賊,而是位在海生館一隅的大王魷魚公共藝術。
大王魷魚又名大王烏賊,主要活動於深海,是世界上最長的無脊椎動物。目前多以其天敵抹香鯨胃中未消化的殘骸及漁民的口耳相傳來推論其生態,可謂是種充滿謎團的海洋生物。古人眼中的大王魷魚,是北歐神話裡所謂的挪威海怪「克拉肯」(Kraken),游離於挪威和冰島近海,牠以強而有力的觸手攀上船隻,木頭斷裂的喀擦巨響將激起聲聲銳耳尖叫,船身斜傾,絕望的嘶吼埋沒在寂靜的汪洋,無聲地翳入雲霄。懾人的外表、無情的荼害、殺戮的罪孽,使其成為傳說中令人十分畏懼的怪物,但我眼中的大王魷魚,卻是何等的孤獨。
拖著沉重的身軀,居於無光的幽暗深海,龐大的體型令其他海洋居民感到畏忌,駭人的長相慘遭這世俗人間唾棄,不曾擁抱光芒的溫存,不曾知曉自己存亡的意義,在僅僅四百多天的短暫壽命裡,撲簌簌地掉下眼淚。如今碧藍的海水,是否都曾是你昔日的淚珠呢?如果我也是大王魷魚,是否就能明白你的苦悲呢?
如果我能成為大王魷魚,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爭取這一生短暫的幸福。
所以我想像自己是來到海生館廣場的大王魷魚,像小美人魚化作泡泡一般,讓形穢的黃梔橘自肩上褪去,自己彷彿成了剔透的水晶,以美好的曲線、姣好的身姿,出現在全然陌生的陸地。我知道,身為大王魷魚的自己,不如小白鯨嬌媚可愛、不如公主海葵色澤照眼,無法居住在映帶繚繞的美麗水缸,亦無法棲於貝類游魚共生的宜人淺灘。但我成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裝置藝術,人們為了我悉心審查數次,使我能於夜晚散發堪比熠熠星輝的霓彩。而人們將我偷偷勾起的嘴角、藏不住的欣喜,留在了一張張與他們的合照中,而我窈窕的姿色,揉進了溫柔霞光、映在了清澈海面,亦融進了夜色為月光與群星謳歌的華麗篇章。
那一晚,我在夢裡看著那座精美的裝置藝術。手拿冰淇淋,判若兒時矮小的視線,大王魷魚再次飛舞空中,好像牠也是在做夢呢,只見牠愉悅地向我莞爾。
啪搭啪搭,浪花終究回歸了大海的呵護;瀟瀟颯颯,海風終將投入迤邐層雲的懷抱。咕嚕咕嚕,大王魷魚自水面墜落,伴著大量浮起的泡沫,回到了孤獨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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