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名稱:如果我是白鯨
作者:屈立婷
就讀學校:臺北市立復興高級中學
選讀:《奧秘海洋》96期
眼前優游於一池蔚藍的白鯨,是眾多海洋生物中我唯一的珍愛。討喜的潔白、流線型身軀,總咧嘴而笑的親人個性,更使其成為海生館的當紅明星。然而,對上那一雙黑眸的此刻,我似乎從白鯨永遠上揚的嘴角,讀出了潛藏靈魂深處的不安及恐懼。
海生館裡的白鯨是鎂光燈焦點,為了呈現完美的表演及可愛的形象,牠們必須接受人類頻繁的訓練,而面對自由的剝奪及附骨的寂寞,也只能逆來順受。眼前的兩隻白鯨,似乎就因不堪承受身心之苦而出現憂鬱傾向,在狹小的空間裡游來游去,時不時以頭部撞擊牆壁,似乎是想試著衝破這缸堅實的囚房,回到屬於牠們最初且唯一的家——海洋。
雖然痛苦於無法全然照自己的意思活著,但還是得努力維持他人期望之完美形象的偽裝——這讓我聯想到臺灣早年男性沙文主義下困於隱形囚籠的女性。當時女性也總被各種框架與期待限制,例如行為必須端莊、舉止務必優雅,更尚有「三從四德」的傳統觀念,以致時時刻刻背負他人強加的「性別刻板印象」枷鎖生活。現代女性已然得到釋放,男女平等逐漸成為社會主流價值,但同是生命體的其他動物,卻依然得受人類支配,甚至成為取悅人類、服務人類的工具。做為曾在歷史洪流中飽受壓迫的女性,我實在無法坐視人類,繼續延伸迫害,迫害另一種無辜生命。
關於白鯨及其他動物福利,目前已被公認了五項基本自由:免於饑渴的自由、免於不適的自由、免於痛苦及傷病的自由、免於恐懼及緊迫的自由,以及能表現其自然行為的自由。這些原則表面上是保護動物的具體規範,但對於如何檢核、如何認定、如何落實卻隻字未提,實際上仍停留於毫無約束力的呼籲。況且人類正是令動物感到恐懼、痛苦的根源,鎮日與人類為伍,何來免於恐懼呢?難道逼迫牠們從家鄉北極來到狹小水族缸的長途運送,算不上不適、稱不上緊迫?若僅僅是回饋有益於人類的動物而倡導的「動物福利」,我們都沒辦法做得周全,那又該如何教育社會大眾相較更對等尊重的「動物權」?
我認為海洋公園、動物園等以動物為賣點的觀光場所本就不應存在,人類更沒有資格拿白鯨作為賺錢的工具;若以社會教育為出發點,則應透過國家撥發經費維繫營運,而非委託民間經營後,便處處遭受掣肘。隨著科技發展,擴增實境、虛擬實境,甚至全息投影的技術進步,勢必能使「親近動物」增添更多元、更友善的可能性,拯救未來無須被迫囚於異域及抑鬱的白鯨。至於眼下的鯨寶、巴布與天使……
如果我是白鯨,我將拒絕一切訓練,用「不配合」表示我的憤怒與無奈,即使你們人類以玩具引誘,即使你們人類施以懲罰,即使你們人類剋扣食物,我依舊不會屈服。我希望回歸大海,即使明知曾有野放的鯨鯊受制於繞圈習慣而擱淺死亡,仍然無法動搖我的決心。
從北極來到臺灣、從自然優游到繞圈泅水,本就是一連串歸咎於人類驕傲的錯誤,如今,你們竟膽敢自大的以「體貼愛護」為由,將我繼續囚於虛假的烏托邦?人類啊,我並不怕死,不如你們這般畏懼死亡。我總歸要相伴伊娃、露比、小紅、小黃、寶貝、小綠、小藍,早些或晚些又有什麼差別?也許,那會是生命的終點,但同時,卻是自由的起點。
我希望所作所為能喚起同類與其他水族的自我意識,讓牠們了解我們本就不該生活於水缸。無論水缸多麼寬敞、食物多麼豐盛、醫療多麼發達,那終歸不是「家」。我們應該勇於追求自己做為生物的權利,逃出水缸並回歸海洋——縱使必須以死亡做代價。
最後,我更希望親口和人類說:「我們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習慣與文化,我們不比你們低等,因此無需你們過度介入與自以為是的保護。請讓同樣生活在地球的我們給予彼此足夠的空間與自由,也給予彼此基本的尊重。」這是我的心聲,也是每隻白鯨不斷哀鳴如金絲雀,但你們卻從沒聽懂的最真實、最悅耳、最卑微的渴求。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